灵芝

游览量:51   时间:2022-12-26 09:31:06

割草机嗡嗡的轰鸣之后,空气里飘着青草的香气,那是小时候的味道。

时间拉回到七十年代末,夏日的傍晚,小伙伴们吃过晚饭,开始陆陆续续的出来集合。总是会坐在高高的草垛上,手里习惯性的捡一根长草梗,一头送到嘴里咬着。

灵芝家的饭总是吃的晚,经常是我们几个人等她一个人。有时候等着等着,会突然听到灵芝大哭着跑出过道,后面跟着她爹的高声追骂。我们知道,一准又是灵芝今天割草没割满筐。每到这个时候,我们知道灵芝今天晚上又要饿肚子了。于是每次我们几个轮流回家拿干粮给灵芝吃。等灵芝狼吞虎咽的吃完(通常是一个窝头,好的时候可能会顺手拿一块咸萝卜),连水都没得喝就和我们欢快的玩起游戏来。仿佛刚才打在身上的疼痛不曾有过。

灵芝姐弟三人,她是老大,下面两个弟弟,母亲常年有病不能下地干活,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他父亲一个人身上。这个中年男人被穷苦的生活挤压的特别粗暴,尤其对灵芝过于苛刻,稍有不顺就对她非打即骂。

灵芝没有上过学,天天跟着比自己大的孩子去干活,冬天捡柴,夏天割草。柳条筐背在背上比自己的头还高。只要筐没装满,回到家必然是打骂之后不给饭吃。并非灵芝偷懒,实在是资源匮乏。

灵芝娘心疼她,每次为她争辩几句,连带也是招来一顿毒打。为此,灵芝娘不止一次想寻了短见。

村南一华里远有一口深井,前后两个村的人都吃这口井里的水。灵芝娘每次挨了打,就穿上绸子棉袄去跳井。不管冬天还是夏天,只要她去跳井就穿上那件绸子棉袄。因此,灵芝娘有一件绸子棉袄,几乎全村人都知道。据说是灵芝娘的陪嫁。

那时候能买得起绸缎衣服的人家实在太少,甚至见过的人都不多。灵芝娘虽然有这么一件珍贵的衣服,可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。她常年病歪歪的不出门,再说了,这件衣服实在和家里哪哪都不搭。只有她去跳井的时候才穿上。这时候,灵芝总是哭喊着追出来。街上的人就连拉带劝把她送回家。

后来,只要有人看见灵芝娘穿上绸子棉袄出门,就知道她必定去跳井,会拼命把她拉回来。

如今嫁到邻村的灵芝日子过得顺风顺水,现在已经到了看孙子的年龄。前两天我回老家正巧遇见她,她热情的抓住我的手问这问那。是啊,我们太久没见面了,彼此的关心说来话长。

原来灵芝的爹病了,癌症晚期。两个弟弟各有各的难处,照顾老人的重担基本落在灵芝一个人身上。幸亏离娘家近,她每天照顾父母一日三餐,两头跑着兼顾着自己的家。灵芝说:“虽然小时候天天挨打,可毕竟把我养大。”

其实谁会再去提那些伤心的往事,只不过对灵芝而言,那些疼痛,如同那件绸子棉袄留给人们的记忆一样,不容易忘掉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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